江苏省太仓市检察院　张帆

从事民事检察工作多年,我遇到过很多特殊的申请人,但是这一次,金念念的无助和绝望令我很受触动。金念念的母亲患有精神病,是限制民事行为能力人。2018年,金念念的母亲将310万元拆迁款全部交由金念念的姨妈丁梅保管。2022年,作为母亲监护人的金念念决定提起民事诉讼,诉请丁梅将310万元返还至自己账户内,并向检察机关申请支持起诉。

她的微信头像是一张纯黑图片

(资料图)

我加了金念念的微信,只有24岁的她,微信头像竟是一张纯黑的图片,仿佛透不进任何光亮。得知金念念的人生经历后,我对这个总是穿着一身黑、满脸疲惫的姑娘充满了同情。金念念有听力障碍,父亲早逝,母亲又因身患精神疾病入院治疗,年纪轻轻的她无依无靠,在上海生活举步维艰。姨妈丁梅居住在江苏太仓,离上海并不远。面对生活困顿的外甥女,丁梅本可以成为她的依靠,却因这笔拆迁款与她形同陌路。

经过调查,我发现丁梅虽然控制着拆迁款不肯归还,但主观上并无侵占之意,性格固执的她不满外甥女将姐姐送进精神卫生中心,认为拆迁款应该由姐姐支配,她的观点一定程度上也能理解。

申请支持起诉是金念念对亲人极端失望下的求助。然而,经过认真研判后,我们认为,相比于支持申请人提起诉讼,促成和解能够更好地维护申请人权益,帮助其重振生活信心。一方面,如果能够成功化解姨妈与外甥女之间的猜忌、矛盾,拆迁款的问题自然迎刃而解;另一方面,金念念的奶奶、父亲均已去世,父亲一方的亲属只剩下身患癌症的姑妈,金念念独立生活已属不易,随着患病的母亲步入老年,她照顾母亲的压力会越来越重,能够依靠的只有母亲一方的亲属,因此从长远角度来看,帮助金念念修复与姨妈等亲属的关系,以期在生活上或精神上有所照应,对金念念个人而言十分重要。

案情很简单,证据齐全,支持金念念起诉至法院,检察机关只要出具支持起诉意见书、出庭宣读、发表支持起诉意见,便能够完成工作任务,但是,申请人却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成本、金钱成本,这对于金念念来说,无疑又是一个沉重的负担。

尝试和解的过程十分艰难

然而,尝试和解的过程十分艰难。丁梅非常排斥与外甥女见面,多次电话、短信,好话说尽仍拒绝沟通;金念念则因为听力障碍导致交流受限,且对于外人尤其是丁梅有很强的戒备心理。彼此都不愿意敞开心扉,无法搭建沟通的桥梁。

当时正处在疫情防控时期,金念念母亲住院的医院未开放普通会见,我本来希望通过司法机关办案这一契机给各方创造一个会见的机会,让金念念母女和丁梅面对面沟通,但丁梅直接表示拒绝,放弃了难得的探视机会。

引导沟通的过程就像是一颗石子落进深渊,溅不起任何水花,耗费了大量时间精力工作却难有一点推进,很多次,我也动过“要不就算了吧”的念头。但是想到金念念年轻却疲惫的脸庞,想到孤僻的她表面冷漠、内心却彷徨无助,想到她充满信任的眼神,我又重新打起精神,开始不断寻找和解的突破口——联系金念念的姑妈、社区民警、心理老师寻求帮助,吃了多次闭门羹,依旧坚持定期联系丁梅。

后来,当我得知金念念还有个舅舅时,我立即与她的舅舅丁立取得联系。最初,丁立也不愿过问和卷入这场纠纷。但听我详尽陈述了金念念和母亲面临的困境后,在亲情感召下,丁立表示愿意从重庆赶过来与妹妹们会见。这场纠纷也因为丁立的介入终于有了突破口,促成了当事人真正的沟通和交流。

她的微信头像更换了

付出终有收获。本案最后的结果出乎我们意料,可谓是圆满解决了困扰这个困难家庭的一系列问题——金念念诉求的钱款到位了,她母亲的晚年生活安顿好了,亲属关系也修复了。如今,金念念的微信头像已经更换,图片里一个小女孩沐浴在明亮温暖的阳光下。我相信,如今的她已经走出了黑暗的困境,重拾了对生活的信心。

法条是冰冷的,但司法者的心应该是火热的。如何真正将“人民至上”融入履职办案?怎样才能高质效办好每一个案件?通过办理这起案件,我更加坚定地认为,要想办好民事检察案件,特别是检察和解案件,与当事人进行充分、有效的沟通十分必要。在每一次的沟通交谈中,我们必须认真倾听各方诉求,设身处地站在当事人角度考虑问题,让当事人充分感受到检察官的善意,打消排斥和戒备心理,以专业精神和敬业态度赢得当事人的信任。只有在建立信任的基础上,秉持客观公正的立场,做好释法说理工作,而非无原则地和稀泥,才能够提出更加适合当事人,更具有可行性、合理性的纠纷解决方案,彻底打开当事人心结、真正实现案结事了人和。